我和身边的女人们(39)

  这天的下午,窗外的阳光真猛,厚重的窗户和紧闭的眼帘也不能阻挡这种热力,我的眼睛都有些酸了。不过我还没有睁开眼睛的打算,也没有睁开眼睛的必要——现实多么残酷,我何不沉迷在梦境之中?探病时间,我已经无数次以沉默来应对那些来探望我的人,这一天我也不想例外。

  照例的病情介绍之后,我还是听着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脚步声在我身边响着,习以为常了。

  然而,今天似乎有些不同,我的感官没有任何异常的体验,但我的灵魂却不止一次地发出了警报——今天,肯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!

  探视时间即将结束,常规的低声谈话中,我竟然听到了来自耳边的天籁之音!

  清脆的女声,带着无限激动的语气,甚至有些呜咽:“哥哥……请你……睁开眼睛好吗?”

  这句话对我来说无异于冰原上的艳阳,瞬间融化了万年的冰山,点燃希望的火焰!没错!小倩回来了!就在我身边!

  我很想睁开眼睛,但转念一想,问题又冒了出来:我已经决定为雯雯姐永远沉睡,在这个世界以自我封闭的方式与她呼应,虽然我和她再也无法感受到彼此的存在,但这已经是我的决定,我不想改变。

  就这样过了三天,小倩每天都会在我耳边低语,诉说着她对我的思念和依恋,一次又一次请求我睁开眼睛……

  终于,到了第四天,我决定醒来,不再沉迷在梦中,因为我想起了雯雯姐最后的话:“请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,找到妹妹。”没错!妹妹已经回来了,我没有理由让雯雯姐最后的愿望落空!我要睁开眼睛!

  久违了的阳光映入我的视野,猛然自己已经不在医院,而是躺在熟悉的床铺上;身边的人我都认识,除了我的父母,还有管家老陈和陈嫂,还有很多很多我熟悉的佣人,唯独没有妹妹的身影。

  母亲看见我睁开眼睛,喜出望外,说:“小文你醒了,那就好,别多想,好好休息。”

  我茫然地问:“小倩呢?她在哪里?”

  母亲稍微一怔,柔声道:“别想那么多了。”

  我着急起来:“她在哪里?我明明听见她说话了!”

  母亲依旧平静:“她走了之后一直没有回来,小文……”

  她后面说的话我根本没有听到,或者说没有注意——小倩自离家出走之后一直没有回来?那我先前听到的又是谁的声音呢?这是幻觉吗?不会!我不可能听错的!

  在家里休息了几个星期,这个问题一再出现在我脑海中,挥之不去——我到底听到了什么?

  八月底,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,但我的精神依旧不稳定,除了小倩之外,雯雯姐也经常出现在我身边,不只是在梦中,有时候甚至连我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,在房间看电视的时候,在游泳池做康复治疗的时候,都能看到她们的身影,听到她们的声音,但当我停下脚步去寻找她们的时候,却有什么都找不到……

  经过数个星期的缜密思考,我决定,在九月一日向我的父亲提出我的想法——我要亲自去云南一次,寻找妹妹的下落。

  然而,父亲的态度异常坚决——“不可以!你给我乖乖留在家里休养!”此话一出,连坐在一旁的母亲也不敢说话了。

  我这次也豁出去了:“雯雯姐说过,我一定要找到妹妹!”

  父亲没有给我讨价还价的余地:“你为了一个死人的话去糟蹋自己吗?”

  这句话,把我逼到了崩溃的边缘:“你根本不可能明白!我对她的感情有多深!这是她的遗愿,我绝对不会让她失望!”说完这句话,转身就走。

  踏出书房前的瞬间,父亲歇斯底里地怒吼:“你走!你走出这个门口就永远不要回来!我没有你这个儿子!”

  管家老陈在门口噤若寒蝉,拼命打眼色让我止步,但是,被逼上绝路的我心意已决——谁阻止我,我都毫不犹豫地挥拳打到他!父亲也不例外!

  我一直走出了大门才停下脚步,老陈一直追上我,左右张望一下,拿出一沓钞票塞在我手里,紧紧握住我的手,眼里有说不完的话,却只说出了一句:“少爷,保重!”

  我很明白,从这一刻开始,我再也不是大户人家的少爷,而是无依无靠的流浪汉,看着我长大的老陈,此刻已经老泪纵横,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。我笑一笑,拍拍他的肩膀,说:“你也保重。”

  初秋的风特别凉爽,我踏着大步,挺起胸膛,踏上了寻找妹妹的征途——我相信,只要我还活着,总有一天,能再次跟妹妹重逢,带着雯雯姐的遗愿,续写这个美丽的故事。不管再过多少年,也不管我身在何处,她们那爱的呼唤,都将永远在我心中回响!

  ——谨以此文献给我最爱的女人。

 

 

第三部

 

 

序幕

  “终于毕业了!”

  回首这些年的经历,我不禁感概万千——十八年前,我出生在一个没有父亲的家庭里,母亲是个未婚妈妈,年少叛逆的她被始乱终弃,最后忍辱负重把我生下来,忍受着别人的指责和歧视,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,告诉我,我的父亲是一位富甲一方的大商人,但母亲却不是他的妻子。我虽然从小就没有父爱,但我很争气很聪明,十四岁就考上全国第一流的孵蛋大学,然而就在那一年,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夺走了母亲三十岁的年轻生命。被命运抛弃的我并没有抛弃自己,我走过了梦魇般的四年,终于以最优异的成绩结束了大学生活,成为一个计算机工程师。

  谢绝了母校留校工作的邀请,我背上背包开始了寻找新生活的征途。我在母校的最后一件事,是在校友录上署上自己的名字——李小文。

 

 

第01章 初遇

  四年孤独的生活,给了我坚强的性格和早熟的思想,我知道,要找到新生活,首先要养活自己。我的第一站是江南古城杭州,继续自己长期以来的生计——黑客。这些年来我一直游走在社会的边缘,有人称赞我们黑客是网络时代的侠客,但我只觉得自己就像幽灵一样,若有若无,似是而非,徘徊在正义和邪恶之间。

  为了金钱,我帮人入侵过各种数据库修改记录,为了公义,我也挖过各种恶人的老底。

  春节临近,这天傍晚,我在经过西湖边的时候,被一个人叫住了。

  那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,江湖术士打扮,坐在树脚下,摆个算命的摊子,好几个人围住他,他却唯独叫住了路过的我:“先生,我看你今天有些麻烦。我赛神仙给你看看如何?”

  我瞟了他一眼,也不停步,不以为然地说:“我很好,谢谢了。”

  他高深莫测地笑笑:“先生,万事皆有注定,何不算上一卦?”

  我有些生气,狠狠瞪着他。

  他还是笑着:“有话好好说,先生,今年七月十五你恐怕过不了了。”

  我连听都不想听,径直离开:“七月十六那天你最好乖乖洗干净屁股在这里等我,我会回来找你算账的。”

  回到公寓门口,听到有人争吵,上前细看,守门人正在驱赶一个少女。此人十五六岁年纪,身穿粗布衣裤,蓬头垢面,头发盘在头顶上乱得像个鸡窝,背着个大大的背包,手里拿着一叠红纸,一边走一边叫卖。

  守门人挥着手:“快走快走!别碍手碍脚!要饭到别的地方去!”

  那少女争辩:“我不是要饭的!”又带着求助的眼神转头对我说:“先生,买副春联吧。”

  我看她怪可怜的,帮她解围道:“好吧,我买一副。”话是这么说,在这个电脑当道的时代,要用电脑弄出一副工整的春联有何难度?除了一流的书法大师,又有谁能比电脑写得好看?我只是让她面子上过得去罢了。

  接过春联,却见这位姑娘的字与众不同,跟一般女性的软绵绵的字迹相较,她的书法在飘逸中带着柔韧,轻盈而不失力度。看到这连电脑都做不出的作品,我的爱才之心油然而生。

  守门人见我买了她的东西,不再罗嗦,径自离去。

  那少女等守门人走开,才怯生生地问:“先生,请问你知道什么地方有空房子吗?”

  我怔了一下:“什么空房子?”

  她说:“没人住的房子,我要找地方过夜。”

  这下可把我给问倒了,杭州虽然不像上海那么多人,但要在市中心找个没人住的房子,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,再说现在已经快到半夜了,一个女孩子去找空房子住,实在是太危险。

  她没等到答案,把背包背到背上:“没有吗?谢谢你了,再见。”

  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念头,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对她说了一句:“来我家住吧。”

  她简洁的回答让我惊喜万分:“好啊,那么我就打扰了。”

  说惊喜万分,惊的是我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历,万一是坏人,我岂不是自找麻烦?喜的是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,她才是个小姑娘,到底是我引狼入室还是她羊入狼窝,现在还言之过早!

  回家路上,她自我介绍说她的名字叫闻静,山东人士,今年刚满十五岁,去年父母双亡,便独自离家流浪,靠给人写对联为生,慢慢就走到了杭州。听到这里,一种异样的心情涌上胸口——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母亲去世时的情景,她的眼神,坚强又温柔,哪怕在生命最后一刻都不忘给我最大的鼓励和支持,那一年,我也是十四岁。身边的姑娘也是个孤儿,只是她没有我幸运,没有高科技的生存技能,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勉强糊口。此刻我面对她是什么心情?是同情?是怜悯?还是?

  我脱口而出:“同是天涯沦落人……”

  她顺口接过:“相逢何必曾相识……”

  没想到才刚认识的人能有这样的默契,我们相视而笑。

  回到家门口,她已经对我的身世有了些初步了解,同是孤儿的身份让我们之间少了一点猜疑,多了一份相惜。

  我的公寓是一个小套间,进门是大厅,大厅右边是我住的睡房,左边是饭厅,也是我的工作间,饭厅再往里面是小小的卫生间和厨房,没有阳台。我爱干净,见到闻静浑身脏兮兮的样子,我便招呼她先去洗澡。趁她洗澡的空隙,我把饭厅里面的电脑挪到我的睡房,在饭厅里面架起折叠床,铺上毛毯和枕头,那就是闻静暂时栖身的地方。又从壁柜和冰箱里拿出储备粮,随便做了点晚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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